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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怎么用lof了TT

【凪茨】给七种下士的命令

*依旧是我念念不忘的国王与指挥官,大茨小凪,背景设定请参考二战,关于战争的细节多半是我捏造的




装载士兵的卡车驶过下雨天的泥地,大概是经过了弹坑,车厢猛地颠簸了一下,像罐头里的沙丁鱼那样挤着的士兵们撞到一起。七种茨扶正被磕歪的护目镜,抱着枪回到他的角落里坐好。在他正上方的布篷缝隙里,寒风裹挟着雨丝一起斜灌进来。


没有人说话,就算是七种茨也不是时时刻刻担任调动气氛这一角色的。有人在默默地祈祷,有人握着自己的铭牌,有人闭上眼睛。茨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枪,那是一挺冲锋枪,每个零件都被他用油布擦拭过,子弹装在防水的油纸包里。它被保养得很好,是他在战场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。


整理子弹,整理腰包,再确认一遍枪械的状态。手雷在侧腹部的口袋里,写着他名字的狗牌在脖子上挂着。实在无事可做的七种下士看着头顶布篷上的污迹,想起他作为敢死队队员被选中的那个下午。




军队里总有这样一些孤儿,他们在平常不会遭受优待,却在选拔敢死队的时候第一个被考虑。因为你们是孤儿,没有家庭没有背景,这似乎是所有人的一种共识:你们应该先去送死。没有异议,少数服从多数。于是当中士点到他七种茨的名字时,他并不十分意外。


你们将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收拾东西。中士铁一样的脸上看不出神情,好像已经认定他们不会活着回来。一小时后回来这里集合,皇帝陛下会亲自为你们送行。


人群跑动起来。一个黑色的,巨大的群体分崩离析,像水流入土地:到处都是跑动的人,只有七种茨站在原地。中士的目光向他看过来,Yes sir!七种茨拿出他最饱满的激情立正敬礼,然后小跑向他的营地。


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,几天前他就有预感。他的全部家当只是一幅纱布裹起来的细框眼镜,一些军饷的纸片,和他的铭牌。一个小时的时间有大半个小时可以用来祈祷,敢死队的死亡率是97%,并不是100%,他总要相信自己就是那个幸存的幸运儿,活下来然后论功行赏出人头地。七种茨抬头望天,铅灰色的云层,他或许应该向谁祈祷,上帝还是耶稣?


有个人走到了他的身边,穿着华贵制服的男人,对他说:皇帝陛下召见你。


七种茨跟随他穿过军营。对方没有解释,茨也没有过问。最好的结果是皇帝大发慈悲,决定中止敢死队的行动,但这样应该通知中尉而非他。或者就是年轻的皇帝心软,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慈悲赦免几个人,那么作为被选中的人他应该感激涕零跪下来亲吻对方的鞋面。


听说皇帝只有十六岁,能够坐上皇位只是因为他是摄政王的教子。七种茨跟着走进重兵把守的营帐,做好了觐见皇帝时直视对方的准备;男人呵斥他低下头。


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光亮的皮靴。年青的皇帝站在他面前,注视着他。茨想觐见皇帝应该怎样行礼?是单膝下跪、还是直接把额头贴上他的鞋面?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,皇帝抬起一只戴了手套的右手伸到他面前。


茨看见他大拇指上戴着一枚古铜色的鸢尾花纹戒指,他知道那是皇室的象征。戒圈有点大了,皇帝的大拇指紧贴着食指的根部。他终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:那是要他行吻手礼,于是他握住那只柔软的不谙世事的手,轻轻一吻。


抬起头来。


皇帝介于稚气和成熟、温柔和威严间的声音响起,于是七种茨照做了。他松开那只手,抬头平视着皇帝。那是一张被蕾丝布纹的领巾、皮革的大衣立领和丝绸的衬衫领子簇拥着,华美如同钻石花束一样的脸庞,在那瑰丽的脸上一双金红色眼瞳闪闪发亮。他绸缎般的银发垂下来,好像有实质性的光在之上流动。


你叫什么名字?


鄙人七种茨,参见陛下!茨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,承蒙皇恩不胜感激,不知陛下召见鄙人是为了……


茨,是哪一个茨?皇帝打断了他激情澎湃的话语。


是荆棘的茨。茨脸上没有一点被打断的不悦,甚至诚恳地作出谨慎的模样:茨是轻贱的杂草的名字,并不算高雅,能被陛下叨念实在是鄙人的荣幸!


茨也是我的玫瑰的名字。


能与陛下的爱花同名,鄙人真是不胜惶恐到浑身颤栗了啊!


茨。皇帝挥手让其他人退下,明亮的金红色眼睛注视着他:我有一个请求。


请尽管吩咐!鄙人是您最出色的士兵,无论多么艰难的命令,只要您下令,鄙人哪怕拼上这条命也一定完成!


茨,这并非命令而是请求。皇帝缓慢地、温和地说,请把你的铭牌留下,然后逃走吧。到战场上或者是现在立刻逃走,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,安心、自由地活下去吧。


话语好像一只鸟在这片空间里游荡,一只羽毛洁白的鸟,安静地穿过七种茨的身体,然后所带起的巨大的风安住他的身体,在他的血管里激起惊涛骇浪。


七种茨迟疑地开口:陛下……


他的陛下仍旧温和地注视着他。




陛下。七种茨又喊了一遍。他直视着那双琥珀般美丽的眼瞳,从那眼底看出一些血腥的漠然。他想起以前听说的一些传闻:皇帝是不懂人心的。放屁,他想,皇帝召见他七种茨并不是因为他最勇猛,而是因为他最有可能逃跑。作为一个没有立场的、只想要活下去的人,逃跑或者投敌都是可能的。如果他是皇帝,那他一定会把自己拉出来枪毙示众。


真是好险啊,七种茨惊出一身冷汗。他脸上堆起夸张的笑容:陛下这是在怀疑鄙人的忠诚吗?您是担心鄙人没有赴死的勇气,想要做逃兵而特意召见鞭笞鄙人吗?


我并非怀疑茨的忠诚。皇帝说,我只是真心地希望茨能在这个世界上某个地方安全无忧地活着。


感谢您的关心,鄙人真是感动得恨不得要哭出来了啊!只是您可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,像鄙人这种卑贱的孤儿,离开了军队的身份只会是逃兵,碰到陛下的军队会被枪决,投靠敌人也会被枪决,就算侥幸逃到了没有战火的地方也无法安定下来。鄙人就是为战争而生的,当然也只能死在战场上。能够为陛下战斗至死,这是鄙人至卑至贱的生命所能做的唯一有意义的事啊!他的语调带上了一丝颤音,似乎把自己也感动了。


皇帝的目光移开了茨的脸,他在思考。他说:人类确实是生而堕落的渺小的生物。做着庸碌的事业,战斗到死也不能创造价值。但是,他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。他的眉尖蹙起,光芒万丈的脸上浮现出悲哀的神色,他说:但是,茨和他们不一样。


什么?七种茨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

因为茨的生命是如此美丽,所以,我不希望你死在战场上。如果正如你所说的一样逃走的希望是如此渺茫,那我命令你不惜一切代价活着回来见我。


是的陛下!七种茨高声应答,好像那句话已经赋予他金刚不坏的祝福,他举手敬礼:下士七种茨必定带着敌军指挥官的头颅活着回来见您!


皇帝的眉心终于放缓,他微笑着点了点头。虽然他——他和七种茨,他们都知道战场并不是说说就能活下来的地方,但他们都相信。相信语言会带来战无不胜的力量,相信七种茨一定会履诺。他们都相信。


集合的哨声吹响了。临走之前七种茨又说:陛下,鄙人能否再向您请求一件事?




七种茨站在队伍的最末,看着年青的皇帝一步步走上阅兵的高台。他的雍容华贵与军营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格格不入。在茨的身边,那个脑满肠肥的随军记者端着他的相机,一张接一张地拍着照。


皇帝在扶手前站定,居高临下地扫视着黑压压的人群。在那些惶恐的或者是热切的面孔里他看见茨玫瑰色的脸庞,于是皇帝把目光收回。他不用再担心什么了。


我的士兵们。皇帝缓慢、悲凉的声音经由扩音器进入每个人的耳朵,你们已经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。这是我经过考虑所能作出的最合理的决定,因为你们作为人类的个体是如此平庸,就算活过了今天也会在碌碌无为的人生里无人在意地死去。为了你们无可救药的灵魂能获得意义,就为我一直战斗到死亡的那一刻吧!


为了皇帝陛下光荣的胜利!他的追随者们振臂高呼。


为了皇帝陛下光荣的胜利!!


一片呼喊的浪潮里,只有两个人没有出声:忙着拍照的随军记者,和他旁边的七种茨。您在想什么呢?记者停下手中的活计问他,脸上堆着谄媚的笑。


我在想为了皇帝献上鄙人的生命。


真是浪漫主义的献身精神!


不,茨笑着说,鄙人是实用的投机主义者。


他抬头看向高台,和皇帝的目光对上。于是他五指并拢敬礼,露出最真诚的笑容:为了皇帝陛下光荣的胜利!


他的陛下亦带笑回望于他。




运载士兵的卡车在一片树林前停下来。就是这里了,领头的士兵说,穿过这片森林就是敌人的战壕和指挥部。人们自发地围在他面前,等这个临时的指挥官发布命令。没有人再惶惑了,有的只是麻木到呆滞的神色。那个人没有说话;他扛起枪漠然地向森林走去。


于是他们开始行军。军队沉默地穿过森林,穿过细雨和寒风,穿过北方土地寂寂的夜晚,就好像穿过神话里不归的冥河。他们看到了敌人沟壕和高地上的射灯。士兵们停在森林的边缘,只是一瞬间的犹豫。然后在他们之中,有人放声大喊:士兵们冲锋吧!为了皇帝陛下的胜利!


他们狂奔起来。


快跑穿越地雷区,穿过敌人的炮火,警报声、枪声和爆炸声打破静夜,然后看见有人被击中然后倒下。有人拉下手榴弹跳进了战壕。爆炸的火光,尘土飞扬。炸裂的肉体,惊红的血,细雨和着泥和肉溅到七种茨的脸上;他抱着他的枪跨过弹坑。


有人就在他身边拉下了手榴弹的拉环,爆炸的冲击波将茨震倒在地,剧烈的耳鸣,头痛欲裂,流下的鼻血。他爬起来,不顾视线的恍惚看见眼前同样被震倒在地的敌军,他不假思索地开了枪。


更多的爆炸。更激烈地开火。更多的人在茨的面前倒下。他向所有的人开火,躲避爆炸的余波然后继续前进;他不再思考皇帝的命令,只忠于自己的本能活下去。直到他终于冲进了敌人的指挥部。他面目苍白、气喘吁吁,身体中了流弹,但是他开枪的动作没有丝毫延误,直到他看见敌方指挥官在他面前倒下。于是他冲上去,从尚未凉透的躯体上扯下肩章。


他回头,击毙了跟在他身后想要冲进来的敌人,他架起书桌堵住了门,用最后一颗手榴弹做了简易的陷阱。做完这一切后他如释重负地坐在角落里,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静。他的呼吸平稳下去,他把肩章放进自己胸前的口袋:那里还有一束银色的绸缎般的断发,像赐予他的光荣的绶带一样闪闪发光。




一里外的高地上站着皇帝和他军队的指挥官们,他们把望远镜递给皇帝:陛下,敌军指挥部的灯光暗了,您的的士兵们胜利了。皇帝接过望远镜,他流光溢彩的眼睛望向北方,说:那是我的茨给我带来的胜利。




七种茨思考过自己活下来的可能性,却没有思考过自己醒过来的处境:天鹅绒的床幔,安静的寝室,还有背对着他的皇帝的身影。四肢好像被碾碎又重新组装了起来,牵扯他的疼痛连动作都打散。听见他的声音皇帝转身走到床边,眼里满溢着关怀的神色:茨,怎么样了?


鄙人完成了陛下的命令。茨的嗓音也嘶哑:我亲手击毙了敌军的指挥官,他的肩章在我胸前的口袋里。


我知道。你做得很好了,茨。但我更希望你关注你自己,有哪里不舒服吗?


哪里都不舒服,七种茨想。但是他没有说出来,只是把目光转向皇帝的案台:……请容鄙人僭越。陛下,能请您给我倒杯水吗?


温热的水灌进喉咙,单手握着杯子,上半身靠着床板。这时候茨终于知道自己哪里受了伤:一枪在右臂,一枪在下腹,还有一枪在小腿。牵拉的疼痛是肌肉长时间紧张而紧绷的后遗症,还算好,他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。


他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。自始至终皇帝都注视着他,这让他非常不习惯。为了缓解紧张感,他哈哈地笑起来:如此关心伤员的身体状况,真是慈爱宽容的陛下啊!


茨。他的陛下说,我是在关心你。在七种茨准备回答承蒙厚爱不胜感激前他又说:如果你愿意的话,可以申请伤病退役。


感谢陛下的好意,七种茨笑起来,您真是事事都为人着想,何等博爱。


而至于你击毙敌方指挥官的功绩,你可以向我要一件赏赐。


……陛下!茨脸上仍旧洋溢着他轻松热诚的笑容,您已经赏赐过鄙人了。在皇帝不解的神情里他继续说:鄙人现在之所以躺在这里而不是像死狗一样烂在野地里,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恩赏啊!更别提那些您赐予了鄙人的选择的权力和飞黄腾达的机会,在他人眼里是死路,在鄙人眼里可是绝处逢生的惊喜啊!您赐予鄙人的实在是太多了,我又怎敢贪得无厌地要求更多?


皇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在这沉默里七种茨看着他银发里不规则的一绺短发:那是他亲手割下的,然后他把视线放低,落在他的手上,落在鸢尾花纹的戒指上。


茨。皇帝轻轻地说:我已经想好了给你的赏赐。伸出手来。


茨把尚能行动的左手放在他手心里。


你愿意接过这赏赐吗?他金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柔和慈爱的光。他把茨的手握在自己手里,隔着白色绒布的手套,握在他柔软的、不谙世事的手里。


愿意什么?茨的目光顺着他看去,隐隐间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。不管那答案是什么。就算那件赏赐要他面对整个国家的风暴,就算要他再次取下敌人指挥官的首级,他都愿意接过。于是他兴高采烈地回答道:是的,鄙人当然愿意!


皇帝笑起来。他把自己大拇指上那枚华贵的戒指褪下来,慢慢地戴到茨的无名指上。戒圈还是大了,因为茨的手指很细。最终还是戴上去了。七种茨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,脸上带上了微笑,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。于是他真诚地说:陛下,鄙人愿意追随您直到地狱尽头。在这间静谧、华美的寝室之中,他再度握住那只柔软的手,亲吻皇帝的手背。在他生命的第三个十年之中、之末,七种茨作出了他一生的承诺。他很庆幸自己还不算太老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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